2010年10月13日 星期三

<第十一號>2002年02月15日 

 採訪週報幻想、想像與猜想
 
二月九日中國時報第卅八版浮世繪的「旅行明信片」小欄,介紹了紐約中央公園一面紀念碑,是約翰藍儂的IMAGINE。聽披頭四的人,很少不喜歡這首歌,因此這篇報導很快讓我進入幻想。

所謂的幻想,和想像是不同的。約翰藍儂的IMAGINE是想像,合乎邏輯而且理性的思維,描繪了反戰、反宗教,甚至一點點反倫理的和平寂靜。而我的幻想,中文也叫胡思亂想,自己也不知是想些什麼。

我年輕時候讀過一本小冊子「幻想與想像力」(FANCY AND IMAGINATION ),依稀記得作者很嚴謹地區分兩者,我當時一知半解,雖然立志日後一定要搞懂,但多年來只忙於胡思亂想,至今還是分不清幻想和想像。佛洛依德有過一篇「詩人與幻想」,用來詮釋他的心理學主張,但也被列為美學的重要論文,內容大概是詩人創作的動力就像小孩遊戲時的專注幻想。我想,他並沒有區分幻想和想像。

佛光山經營的佛光衛視向中國買了一部名為「法門寺猜想」的電視劇,不時重播,是關於三世情緣的故事,第一世和第二世都發生在唐朝,第三世是講現代一名考古學家和電視節目女主持人的戀情,「法門寺猜想」是考古學家的論文名稱,他們上一世就相約在陝西扶風的法門寺重會。

這種故事情節,香港電影有過幾部。羅大佑還寫過一首廣東歌「似是故人來」讓梅艷芳唱,講的也是跨世情緣的種種,我記得歌詞最後是:「執子之手,卻又分手,愛得有還無;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只恨看不到!」很是幽怨。

我對「法門寺猜想」感興趣,倒不是因為跨世情緣或故事中穿插的佛理,而是單純因「猜想」兩字而心悸。如我先前所言,我耽於對「幻想與想像」胡思亂想,現在又來一個「猜想」,更讓我手忙腳亂。

學術上,「猜想」是數學領域的專有名詞,現今還有幾個偉大的數學猜想還沒有被完全證明,英國和美國都有出版社懸賞一百萬美元,徵求兩年內證明「哥德巴赫猜想」(GOLDBACH'S  CONJECTURE),今年三月十八日期限就要滿了,還沒有聽說誰破解了這個數學之謎。

數學上的猜想,有點像台灣有些人算樂透明牌。例如,如果我說:「當39號和某某號同時出現時,它還會接連出現四期。」後來它真的又出現四期了,換你來反駁或證明我的猜想。

當然,數學上有名的猜想常常偉大多了。像哥德巴赫在兩百多年前猜想「每個大於二的偶數,都可以表示為兩個質數的和」,數學家們信服又苦於無法證明;而前述的「樂透39號猜想」,不只於簽注之事無補,更是無聊透頂,談不上幻想或想像,簡直就是胡思亂想。

不過,那樣的胡思亂想,和我正在做的胡思亂想,其實也沒有兩樣。我把約翰藍儂的IMAGINE歌詞列在後面,換個角度看,這不也是胡思亂想?

Imagine there's no heaven
It's easy if you try
No hell below us
Above us only sky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for today......ah

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It isn't hard to do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No religion too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be as one

Imagine no possessions
I wonder if you can
No need for greed or hunger
A brotherhood of man
Imagine all the people
Sharing all the world......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live as one
 
編輯週報:愛情中的猜想 
 
幻想、猜想和想像,的確很難區分,我試著拿最近大熱門的樂透彩來比較,希望有助於解自己的疑惑。

簽注樂透時,不論是自選或電腦選號,因為有中獎的期待和中獎率高低的判斷,都可以說是猜想;至於認定自己可能中頭彩,這就幾乎是幻想;但是簽注以後,很多人會開始分配頭彩獎金的運用,即使是白日夢,卻是一種有條理的思考,應該還算是想像吧。

另外,愛情裡面總是充滿著猜想、幻想和想像,也沒有必然的次序。很多人的愛情狀態只是幻想或想像:例如,在還沒有對象的時候,幻想自己有了愛情;又如,有了特定的愛戀對象以後,不管對方愛不愛我,還是可以想像各種美好。

至於猜想,最典型的例子是莫文蔚唱的「他不愛我」。 我重新標點如下:

他不愛我!牽手的時候太冷清,擁抱的時候不夠靠近。
他不愛我!說話的時候不認真,沈默的時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他不愛我!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還有別人逗留的背影。他的回憶,清除得不夠乾淨!
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電影!
他不愛我!儘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

莫文蔚的猜想是在愛情發生以後,但是,至少我能舉出一個例子,說明也有偉大的猜想發生在愛情之前,有興趣的人可以讀讀齊克果「誘惑者日記」。博客來書店的導讀如下:

『「誘惑者日記」選自齊克果退婚之後一年中所著的「或此、或彼」一書,這或許可說是他對於這段短暫戀情的深刻體悟。書中的主角,誘惑者約翰尼斯千方百計地製造與女主角偶遇的情境,並透過其特立的言行舉止吸引女主角,使女主角終於能付出情感。

然而,約翰尼斯並不打算以婚姻作為這場戀情的結局,而是試圖使女主角在進入愛情後便永遠停留在愛情階段,使得她最後也厭惡婚姻的外在形式,而保持更為高尚純潔且真摯的戀情。這也可說是齊克果對其退婚的未婚妻之深情告白,因為齊克果所要追求的是理想的而具美感的永恆愛情。』

博客來書店把這本書歸類為宗教哲學,但我以前閱讀的印象,齊克果在愛情發生之前就能猜想發生之後,並且誘惑一名女子的心靈進入愛情,我一直把它視為愛情哲學的作品,很值得一讀。
 
                       校對週報:記者的猜想 
 
警察和檢察官辦案子,不能說他們是幻想或想像,但是絕大多數也只是猜想;他們用所謂的證據來支持這樣的猜想,法官有時會支持,有時卻會反駁。也就是說,警察和檢察官的猜想可能是錯的,記者第一時間報導時,務必要讓讀者了解這種錯誤的可能性,否則就會對當事人造成極大的傷害。我找了一個案例,改了人事時地物:
 
A「台北縣新莊市六十一歲男子陳大勇被指控對一名曾在護膚坊工作的女子性侵害,並拍下裸照、錄音等要脅對方,板橋地方法院法官以被害女子指控疑點重重,且均查無裸照等為由,昨天判決無罪。」
 
這是檢察官起訴但法官判無罪的真實例子,但是記者第一次報導時,很可能是這樣子:
 
B「台北縣新莊市六十一歲男子陳大勇,涉嫌對一名曾在護膚坊工作的女子性侵害,並拍下裸照、錄音等要脅對方,被害人報案後,新莊警分局昨天將全案函送板橋地檢署偵辦。」
 
即使它第二次被報導,可能還是這樣:
 
C「台北縣新莊市六十一歲男子陳大勇,涉嫌對一名曾在護膚坊工作的女子性侵害,並拍下裸照、錄音等要脅對方,板橋地檢署昨天偵結起訴。」
 
不論是B或C的報導形式,記者犯的錯誤,是把警方和檢察官的猜想當成事實,就算保守地加了「涉嫌」兩字,卻已經描述了當事人的「犯行」,偏偏在這個案例中,法官就不認同警方和檢察官的猜想。
 
我國的法官審案有很大的自由心證空間,他們的猜想當然也可能是錯的。既然警察、檢察官和法官的猜想都未必正確,我認為記者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些猜想當作事實來報導,應該報導的是警察、檢察官和法官如何猜想,而不是報導他們的猜想。
 
我試著把B和C稍作改寫,不是範例,文詞未必流暢,只希望能釐清猜想。
 
B′「在護膚坊工作的宋姓女子日前報案指稱,家住台北縣新莊市的六十一歲陳姓男子曾對她性侵害,並拍下裸照、錄音等要脅她,新莊警分局傳訊陳姓男子,雖然他否認指控,昨天仍被函送板橋地檢署偵辦。」
 
C′「板橋地檢署檢察官指控台北縣新莊市民陳大勇,涉嫌對一名曾在護膚坊工作的女子性侵害,並拍下裸照、錄音等要脅對方,昨天依某某罪嫌將他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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